第一章——再次甦醒
一之一
千年之後的現代——
月明星稀的夜晚,月光打照在茂密的叢林頂端,微微映出有如綠寶石的絢麗光芒。
一名身材頎長的男子踱步走下山林,一頭及胸的黑色長髮隨意散落,一雙魔魅紫瞳被稍長的瀏海半掩,一身輕便的純白素色襯衫加深色牛仔褲,腳上是一雙有著泥濘痕跡的黑色休閒鞋,如此簡單的打扮,卻露出一股難以親近的震懾氣息。
年輕男子依靠手上微弱的手電筒照明走向位於山角下的墓園,身上攜帶的物品僅有一只玻璃瓶裝的紫色液體。
在他快要踏進墓園時,一道叫喚引起他的注意:
「快過來吧!賽拉爾,你可知道剷土是多麼費力的事。」
只見一名與他年齡相仿的男子正雙手並用,頂著頭燈的額頭冒汗,奮力挖著已有屍體的墳墓。
賽拉爾不但沒有加快腳步,反而諷刺道:
「都繼承你爸的事業了,還不會全程自己包辦呀?阿克。」
阿克搖搖首,對於他這位手帕之交感到失望,只能繼續埋頭苦幹。
良久,棺木終於出土,阿克在心裡祈求神的寬恕,深呼吸一口氣後,掀開沉重的棺木,他抬頭對賽拉爾道:
「喏!這就是你要的——毫無直接性的創傷且滿十八歲的年輕女性屍體。」
賽拉爾低首一看,端詳這名被白玫瑰圍繞有著金髮白膚的纖瘦少女,蹲身便一股作氣的扛起躺在棺木裡的死屍,並道:
「你曾說這是因為中毒而身亡的吧?」
「對。她的身體並未受到任何皮肉上的損傷,毒性早已隨時間消失了。」
不會說他挖錯了吧?他的雙手都已經靜脈趨張了呀!
「謝謝。順道替我向伯父問好,這瓶是說好的謝禮。再見!」
「我勸你還是去辦一支手機吧,總是連絡不到你真的……」
語未畢,賽拉爾交出承諾的物品後,頭也不回地就走回過來的路上,完全不理會阿克的諫言,也讓他連問他拿那具屍體用意的機會都沒有。
是說他也得趁老爸未醒前趕緊把棺木放回去,還要把土堆回去,要不然老爸在家醒來沒看到他,他可難以交代原由。在夜闌人靜的夜晚做這種虧心事,他內心實在惶恐。
畢竟,這是別人家屬的愛女呀……
他在心裡再次祈求神的寬恕,而後,望了望一旁的紫色液體,他驀然笑開了。
扛著沉重屍體的賽拉爾,慢慢地回到自己居於山中的小木屋。
原本,他以為自己要等上個好幾年才會獲得這得來不易的實驗品,想不到,只等個不到一年就有好消息了。
將少女放在自己的床榻上,他取來一旁的毛巾擦拭一路上的汗水。同時,一道似孩童的嬌甜嗓音在他耳邊道出:
「主人,這就是您說的新實驗品嗎?是個漂亮的姐姐呢!」
只見賽拉爾頭也不回,逕自走回床上的屍體進行處理的程序,淡淡回應:
「我不是叫妳好好休息,不要過來木屋嗎?」
喚出「主人」的生物沒有理會主人的不悅,反是再靠近些,晃動二對透明羽翼……
沒錯!這名有著二對精靈翅膀的『女孩』正停在他主人的肩上,身形只有人類雙手大小的她,眼神充滿欣喜與好奇。
接著,賽拉爾起身從旁邊的木桌上拿取一只盛裝血紅色液體的試管,拔開軟木塞,又踱回床緣,將液體全數含入嘴裡,傾身用開屍體乾死的雙唇,讓藥水能完全流至她的口中。
然後,他扶住少女的背部,讓她呈現坐著的姿態,藥水因而漸漸滲入她的全身,在她的身體組織內產生極大的影響。
「苡蝶,待會不管發生甚麼事,妳都不要亂說話。」
名叫苡蝶的精靈頷頷首,乖乖坐在床緣等待奇蹟出現。
男人則轉身埋首於床鋪對面木桌上的實驗器材,一同靜觀其變。
直到房內唯一的小窗透出一絲晨光,屍體才開始有明顯的呼吸起伏,慘白的臉漸漸浮現淡淡的血色,腳趾手指亦開始微微抖動。
血色藥水是賽拉爾所調配的傑作——是能以最佳完整形態復活之水,目前來說,這少女是第一個他實驗的人類。
驀然間,少女的眼皮微微動了幾下,桃色的嘴唇發出微微嗓音。
最後,她的雙眼完全張開,慢慢適應眼前的光線後,顯然地,陌生的地方嚇著了她,但最令她驚訝的不是此事,而是自己已不是乾枯的屍體,反是活生生的生命!
她抬起無力的手揉了揉雙眼,這才發覺在一旁——冷酷的賽拉爾和嬌小可愛的苡蝶。
她被那懾人的氣勢反射性地躲開男人的扶持。
「你們是甚麼人?這裡又是哪裡?」
她打量著這結構簡單的小木屋,光是臥室就已十分狹小,僅僅一張單人床鋪,一對桌椅、一方矮櫃和一間衣櫥就快站滿整間臥室。
這不似天堂或地獄的陌生地方,卻有著似天使跟似惡魔的存在,彷彿上天的捉弄,告訴她自己正處於奇怪的異界。
「我叫賽拉爾,是使你復生的人,而此處是我的居所。」他以冷淡的口問回道。
「賽拉爾?那為什麼要把我復活?」
基於禮貌,她應該回答自己的名字,但眼前的情況讓她不敢道出自己的姓名。
他抓準男人思考的時機,拔腿就奔往臥室外,急尋著逃離這裡的出口。
賽拉爾早料到她會如此行動,無奈地快步追上她,苡蝶亦跟了上去。
少女孰料,體內一股無形的力量直衝她的背脊,使她重心不穩不得不往後倒去,好在賽拉爾趕到,即時扶助了她傾倒的身軀。他搖搖頭,道:
「妳的身體尚未完全復甦,怎可以這麼魯莽呢?」
他雙手一橫便抱起少女,重回臥室的床鋪。
這次,少女睜大黑眸望著與眾不同的苡蝶,苡蝶發覺後,欣喜地飛了過來,恍如忘了主人的叮嚀,開口就甜滋滋地問:
「姐姐!我叫苡蝶,是精靈喔!那姐姐叫……」
然語未畢,一道吼聲硬是阻止她的歡迎詞:
「苡蝶!妳不需要知道一個實驗品的姓名!!」
兩名女性皆被嚇的身體一顫,但苡蝶在這之後的反應是朝賽拉爾嘟著嘴,飛過去氣呼呼地道:
「主人!人家想知道姐姐的名字,這樣才好叫她呀!不然你要我叫她甚麼嘛!」
「我剛剛說的話妳有在聽嗎?不問她任何事情。妳最好乖乖的,我要出去,別給我出甚麼亂子,好好看著這女人!」
他服裝儀容甚麼都沒整理,背包朝肩上一扛,腳步迅速的離開了木屋,大門被他狠狠的甩上。
苡蝶無奈地搖搖頭,轉首看仍處於驚慌的少女,心中充滿歉意,她道:
「抱歉……主人總是這樣,苡蝶代他向妳道歉。」她微微躬了身。
少女這才停止混亂的情緒,但心中仍百味雜陳,她坐於床緣,頓時沒有了逃跑的心思。
此刻,她更加仔細端詳四周,窗前的木桌上擺放林林總總實驗器材和五顏六色的液體,一旁沒闔好的矮櫃露出一截似筆記簿的褐黃色紙張,幾片貌似青草的枝枒裸露在抽屜的夾縫中,地板則幾乎沒擺放任何雜物。
瞧這結構單一的色澤,還有牆上些許斑駁的痕跡,她很好奇這木屋的堅固性。
當少女仍在觀察周遭環境的佈置下,對她十分好奇的苡蝶突然又再問:
「姐姐,我可以再問一次妳的名字嗎?」
收到姐姐擔心的面容,她莞爾,再道:
「放心啦!主人只是氣我沒遵守他的話罷了。那……姐姐可以說嗎?」
話間,她還吐了吐舌。
聽聞,少女只覺得這精靈怎麼這麼有趣,彷彿人類的孩童般,卻又有著大人的智慧。
終於,她敞開了心胸,回道:
「我叫美娣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