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之二
「……尼恩，這不好笑，現在可不是……演戲的時候。」
美娣雅撥了撥耳際邊的金色瀏海，天真地以為尼恩在開玩笑。
可當她看見尼恩眼裡堅定的神情，以及他的沉默不語，她心底僅存一點點的希望瞬間徹底蕩然無存。
涼風吹過他們的身軀，徐徐風聲將安置於地的購物袋響起輕微的碰撞聲，卻無法帶走美娣雅僵住的神經。
尼恩沒有開口，而是靜靜等待美娣雅接受這則訊息，並做好準備迎接待會可能發生的任何情況。
半晌，美娣雅眨了眨眼，仍是難以置信一切的真相。
美娣雅多想對他的話一笑置之，她重新擺好一地的購物袋，好掩飾心中的五味雜陳。
「真的？」
「妳冷靜聽我說，妳父母的死因……」
「我爸媽真的死了？你真的沒騙我？」
可她還是無法冷靜，尼恩未完的話立刻被她打斷，他以為她已接受事實。
他將雙手覆在美娣雅的雙肩上，確認她會暫時冷靜下來，才續道：
「妳還記得妳的死因是食物中毒吧？其實，那不是意外。」
他在此停頓下來，觀察美娣雅的反應，果真，她的眼神變得更加空洞，支支吾吾的看似欲言又止。
「我說過，要妳冷靜的。」
尼恩口吻轉為溫和不再緊張，他拍拍美娣雅的肩膀，宛如這樣就能釋放溫暖，融化她的防備。
「那、那跟我爸媽的死因有何關聯？」
據她所知，雙親並未吃到有毒的食物才是，她依稀記得，臨死前仍然健在的雙親悲慟的神情。
她嘗試冷靜，但身體不由自主顫抖起來，一手捏起身上的牛仔褲。
「這一切都是為了掩蓋妳的死因，而團長夫婦本就計畫要除掉妳的父母，好像很早就計畫好了，並非劇團重要幹部的我，不如資深團員來得消息靈通，能時常聚在一起討論要事，因此，一切的詳細我也是一知半解。
「只是，他們沒料到妳會突然逝去，妳的死，似乎不在計畫之中。」
「不、不可能！我爸媽究竟跟團長有甚麼深仇大恨？我不相信！」
此段話的音量稍大，不免引人側目，尤其是尼恩那頭淺棕髮色，雖不比美娣雅的金髮來得奪目，但也是在地居民極少見的一色。
「妳要冷靜啊，美娣雅。」
尼恩示意她壓低音量，待好奇的目光散去，他續道：
「唉——妳記得旅團的招募方式嗎？在妳仍是襁褓的時候，妳那失業的父母也是慕名而來，目的是能養活妳。
「伯父伯母的演技確實不錯，可問題在於『心』。」
「心？」她問到，視線朝大海探去。
「對，就是心。恕我直言，伯父伯母在劇團幾年之後，原本可能還熱愛演戲的心態，轉而……為了賺取金錢。
「劇團的招募限制，妳還記得吧？」
不論男女老少，凡是熱愛戲劇歌唱者、熱愛慈善事業者，均可入團。
「啊！」像是領悟了甚麼，美娣雅黑眸頓時睜大。
「妳果然還記得，那我也不用多說了。身為貧民的伯父伯母，起先狀況不錯，引發計畫是在妳快成年時，某天，團長不知道聽誰說伯父伯母覬覦團長之位，企圖濫用團費。
「之後，團長率先除掉了妳的雙親，得知這天大的計畫之後，我也憤然退團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爸媽他們才不會那樣！」
在她死去、復甦的這段時間，居然發生這麼令人髮指的事情，這要她如何接受，難道團員們昔日的笑顏難道都是假的？
越是接收一句話，心就更加低落、更加崩潰。
「我所說的都是實話，美娣雅……」
語未畢，身旁的人驟然拿起所有的購物袋，一副準備回家的模樣。
「美娣雅？」
「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她背對尼恩，道。
顧不得自己的死因，她也害怕知道更深一層的內幕，她選擇逃避，選擇頭也不回地直接走人，可一隻溫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轉為面對面。
「等等！我還沒說完。」
兩人的距離近到能感覺彼此的呼吸聲，衣帽內的金髮旋被勾勒出一道金光，幾縷髮絲露了出來。即使一同展露戲台，他們也未曾有如此近的距離。
「我、我的存在是不被世人相信的，請你別再來找我了。」
美娣雅以手推開彼此的距離，頭別過尼恩擔憂的視線，不敢再瞧一眼。
「不然這樣，翌日中午，我會在這等妳，即使妳沒來，我也會一直等下去。」
恍如把她的話當耳邊風，尼恩再度提出邀約，暫時不管心愛的女人為何會復甦，他只想帶她離開這是非之地。
「我……再看看。」
眼看海平線那頭的夕陽即將日落，賽拉爾吩咐在此之前務必返家，她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話一落，她轉身拔腿就跑，明明雙手提著大大小小的購物袋，乍看背影卻恍如在落荒而逃。
尼恩不清楚她復甦之後的遭遇，不過，記憶中那親切迷人的笑顏逐漸淡去，他好想、好想努力找回記憶中的微笑，找回昔日美好的種種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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