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聖殿祭壇
整枝日
十二之一
直到日出？
「不對吧？才不到一天的時間？就為了一座湖？試煉的內容是甚麼啊？」
「這就要請你們自行在聖殿中探究了。」
賽拉爾的思緒在水影和美娣雅的聲音中交錯迴盪，他凝視那映著光影的透明壁面與天穹，意識短暫游離，整個人快被吞沒進這座聖殿的靜謐與神性之中。
「請自行尋找聖殿中最大的祭壇。」
水影們抬首伸臂，手掌緩緩在空中劃出一道半圓，在空中留下氤氳水氣。賽拉爾與美娣雅的視線跟著他們的動作掠過天花板。
在更上方，還有值得他們進一步探索的東西。
隨著試煉的推進，四道試煉相扣如鏈，至此，他們已踏出水國城堡的近半區域。
「這特別試煉有算在神諭中的七道試煉裡嗎？」賽拉爾沉聲一問。
「是的，一併計入神諭規定的試煉次數中。」
他默默掃視眼前這座聖殿，腦中迅速推演它的結構與規模。這偌大的殿宇足以容納整座城鎮的居民，更遑論抬頭那幾尺之高的天花板與最頂層看不見的三樓內部。異象中只呈現出頂端尖塔的外觀，內部完全籠罩在未知的黑暗中。
「時間不多了。你決定……好了嗎？」美娣雅在一旁焦急。
他們光是完成上一場試煉就耗去整天的時間，如今的線索卻稀少得近乎於無，緊迫逼人的試煉壓得她都快喘不過氣了，她還是不敢想像，賽拉爾是如何獨自熬過頭兩次試煉的孤獨、取捨與疲憊的？
儘管還有補給與藥水作為支撐，但他們心知肚明，藥水若過度依賴，就如同毒癮般難以戒斷。但饋禮又何嘗不是？
饋禮太過吸引人，神諭有四段，他們才只進入第二段，那象徵水神之力的聖湖之『水』，絕對是解開後續神諭的關鍵資源。
不！他不能草率下決定，試煉難度明顯隨著神諭的推進，變得更加棘手。
賽拉爾走向聖殿外圍，不停環視這座圓弧形的建築基座，在異象的輔助中勾勒深度與布局。
「請留意腳步，若踏離吾等的範圍，即視為放棄特殊試煉的機會。」
水影再次提醒，打消了他本想先上樓充分勘查後再行抉擇的念頭。他忍住一絲不悅，低頭望向腳下那片半透明的地板。水影們底下的水盤圍繞其上，仿若與地面形成了無形的疆界。
話說回來，既然地下通道為饋禮的一部份？又會有何作用？
「試煉的範圍就這座聖殿嗎？還是包含來時的地下道？」賽拉爾繼續向水影詢問。
「如你所見，僅有聖殿地面上的範圍。」
「那地下道又有何用途？」
「那是水國王室在動亂時期，為了躲避卡雷而秘密修築的避難通道，正如二位適才所見，它不只是條通往聖殿的單向通道。」
沉默片刻，賽拉爾紫眸一沉，語氣堅定：
「……我接受挑戰。」
「請在日出前，解開聖殿的祭壇。祝你水到渠成。」
話落，水影隨之散去，六名水影腳下的噴泉倏然平靜，將所有熱烈與祝福一併收攏，將這場試煉的孤寂與重擔毫不保留地還給兩位挑戰者。
「賽拉爾，水環裡面的中和劑還要留著嗎？」
「……也是。」
如美娣雅所言，他釋出了雙方水環中的中和劑，避免冒然釋放而浪費這珍貴的液體。有時候，他不得不承認，她比他還要沉著冷靜。
要不是在蓄水池內的特別事件，讓他們獲得隱藏獎勵的難得機會，賽拉爾絕不會選擇在物資匱乏的情況下，硬撐體力去追求無需淨化聖湖的饋禮。
他就地仰頭細看，水母祭壇正上方的天花板有著方形的凹陷花紋，如水波般層遞擴散，告訴來人這座聖殿所蘊藏的歷史與宏偉，絕非一宿之間就能窺盡其究。
美娣雅輕觸撐起挑高殿堂的透明巨柱，指尖滑過柱身濕潤的表面，尚未乾透的湖水在光影中泛著淡淡水色，幾乎沒有雜質，清澈如湖面。柱體內部乾淨無瑕，就是沒有隱藏的線索或符紋指引。
他們繞到聖殿背面，牆外連接著一座通往上層的樓梯。白石欄杆上鑲著浪花狀的半透明紋飾，映照著外圍湖水的波紋。
走到一半，美娣雅將身子貼在欄杆上放眼望去，高度足以遠眺得到他們臨時的居所小木屋。那座應該主宰整場試煉的祭壇，依然不見蹤影。
順著環狀階梯來到盡頭，一扇大門映入眼簾，鑲著浪花金邊的白石大門裡裡外外散發著無法忽視的肅穆與沉著。
賽拉爾毫不遲疑就拉起金色水滴狀的門環，卻怎麼出力也拉不動門板，即便是奮力用肩膀推開也是紋絲不動，牢牢封住了他們尋找新線索的路徑。
往旁邊的透明走廊走去，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這扇掩蓋了大半光景的門扉，八成就是通往頂樓入口的唯一路徑。
他翻了個白眼，腳步隨著情緒變得又重又亂，氣沖沖地回到水盤前質問水影：
「喂！二樓的門不會跟其他未解試煉有所關聯吧？」有鑑於先前許多通道都是藉由完成試煉才得以解鎖，如今這種繞圈式的規則讓他越來越煩躁。
「請耐心找出線索，距離日出尚有一段時間。」
「嘖……」
賽拉爾咬緊牙關，知道與水影單方面爭論也是浪費時間。
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只能不斷摸索，卻始終無法找到突破口。美娣雅的腦中一片空白，生不出任何鬼點子。這是目前為止時間最緊迫的一場試煉，但他們耗時超過一個鐘頭，仍是一籌莫展。
思緒紛亂如困獸之陣，賽拉爾焦躁地咬著從特別獻禮攜出的乾糧，將怒氣發洩在食物上。被他復活的美娣雅體質因此變得特殊，賴『水』維生的她無需進食。
她感受風拂過湖面，將遠方樹上的落葉片片捲起，在空中盤旋、搖曳，最後悄然飄落至環繞聖殿的湖水之上。
被那道落葉吸引，她不自覺地走上前，蹲下身觀察夜色映照下的水面。就在黃澄澄的落葉之下，幾株微微發光的藍色無根萍靜靜浮動，散發著異樣的藍光。
「這是甚麼？」她朝身後不遠處的賽拉爾問道。
「無根萍。」他語氣肯定卻略顯遲。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無根萍，散發著未知的能量，與聖湖的湖水達成某種程度上的共振共存。
「或許有用處。」
他拿出一只空試管填滿，將無根萍的水瀝出後，端詳它持續散發出的藍色微光，遂放入背包中備用。
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太過執著於非得看見祭壇的影子，明明第二次試煉的祭壇是最後一刻才出現，並給予了他最為珍視的饋禮——中和劑。
或許，祭壇不在於形體，而在於回應。只要他們走對了路，自然會隨著路標而現身。
就在這時，美娣雅像是在印證他的念頭，獨自來到二樓，悄然將掌心貼上金邊門框。水紋輕輕一蕩，一道細長的水光自掌下浮現，如鞭影般蜿蜒而出，在空氣中蕩漾出微光。
「吾兒，再次喚醒祭壇。」
熟悉的嗓音像從水底傳出，卻又感覺無遠弗屆。正如當時的水神所言：
「吾將神域之『水』與鞭體纏繞，在狂瀾之際，吾兒可與吾心靈相通。」
水神的聲音降臨在水國。
美娣雅捧起鞭身，鞭身更涼了些，還散發著輕微水氣，美娣雅感受到一種近乎安撫的舒適感。
「瓦特神！真的是祢？」
「吾兒，幸得再次與汝言語。當是聖殿浮出，讓吾的力量才得片刻復甦。」
鞭身變得溫暖，她可以感覺到水神透過它傳達出的溫度。
跟上來的賽拉爾圓睜著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水神透過鞭子發聲。
「另一位吾兒，試試看吧！再次抬起祭壇。」
賽拉爾沉默地轉過身，沒有回應，也不確定該用何種姿態面對水神的直言。他踏下階梯，走向聖殿中央，那座停止發光的水母祭壇。
他露出苦笑，到頭來，還是得親眼見到祭壇，才能邁出下一步。
從蓄水池移動到聖殿的水母祭壇早已穩穩地嵌在地面。他從未想過，這樣的構造竟還能再次利用。
這次，他不再需要仰賴中和劑，腕中的水環一發力，水母祭壇便隨之發光，一段新的旋律自腦海深處浮現，進度水之聲樂的第二樂章。拉升到一半時，他暫停了動作，吩咐起泮生：
「妳先到二樓，守在門前，不要先開門進去。」
美娣雅點點頭，隨即轉身跑向樓梯的方向。
來到一半的階梯時，祭壇已然卡在天花板上，儼然變成一盞華美的水晶燈，同時，美娣雅聽到上方傳來一聲清脆的開鎖聲。
「賽拉爾，門開了！」
依照吩咐，她靜靜地在門外等待泮生的會合，
「吾兒，做得好。」
像個慈父般，瓦特繼續透過水鞭給予美娣雅溫暖及鼓勵，順著鞭身擴散至美娣雅全身，不僅為她，也為跟上來的賽拉爾送上嘉許，並陪伴他們進入室內。
二樓的廳堂空間宏闊，只比一樓規模小一些，卻不像一座應有秩序與神聖感的殿宇，反倒像是一處遭遇變故的遠古遺跡。
天花板上覆滿一層久未清掃的灰塵，依稀可見充斥著各種色彩的壁畫輪廓，在塵埃中難辨原貌。四散的灰白巨石宛如從高處坍塌的碎片，橫陳於地，與中央一地池塘融為無章的造景。
而在那些巨石的邊緣，一尊斷毀三分，卻依然氣勢恢宏的水神神像悄然盤踞，如同守護者般矗立於後方，已殘破的姿態默默注視著這片殘破。
就在他們步入廳堂的那一刻，像是觸發了甚麼警示，原本靜止不動的流水，突然在空氣中泛起微震。室內湧現一股莫名的溫熱氣流，水紋開始翻攪，與巨石彼此交纏，宛如樂章初起，開始進行一場緩慢卻強勁的演奏，在水與石交織的舞蹈中，形成一具令人肅然起敬的巨獸石像。
隨著樂章休止，巨像發出低鳴，朝來者吐出不友善的熱騰水氣。巨石構成的雙足緩緩抬起，踏落間整座地板隨之震動，沉重的步伐與兩人加快的心跳聲同步回響。賽拉爾腦中閃過他曾對美娣雅說過的話：
「試煉迄今沒有遇過大型活物，更不會有其他『水』的幻獸魔物。還是妳想用那條鞭子做攀爬？」
他當時真不該鐵齒的，因為，他們真的遇到了龐然魔物！
隨著心跳與步伐的加劇，巨像的頭部泛起幽幽的藍光。
額外補充：
第二部不知不覺寫了快15萬字了，這陣子自己重新閱讀了一下第二部，發現似乎少了甚麼鋪成的要素，因此，在第二部完結後，會有大更動。也謝謝朋友持續給予建議。
最後還是要謝謝讀者們的閱覽~歡迎留言不吝分享你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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