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塞傳人7-3

七之三

 

整整昏睡一夜的賽拉爾被從窗戶外投射進來的刺眼陽光而清醒，平常他是習慣拉上黝黑的窗簾，靠生理時鐘自行起床，今日窗簾卻是大大敞開的狀態，窗戶也只是虛掩的狀態。

稍稍環顧四週，發覺並無他人，房內的木桌上擺放試管架、些許空試管、水壺及玻璃馬克杯，他因口乾舌燥想下床拿水，無奈頭一陣疼痛而作罷。

半晌，臥房的大門被敞開，金髮黑眸的美娣雅緩緩朝他走來，陽光灑落在她的髮絲，閃耀如苡蝶的蝶塵光芒。她確認賽拉爾有無異樣，手上持了只紫色藥水試管。

見男人雙眸全開，臉頰也起了血色，她有股莫名的欣喜。她急忙到床緣，問：

「你身體感覺還好嗎？」

「嗯。」

他簡單答道，思索為何身體為何會復原如此迅速，這才憶起昨日的血腥，他下意識朝胸口及四肢探去，卻沒看見任何繃帶及傷口，素白襯衫底下的肌膚完好如初，好似昨日的一切只是一場夢魘。

其實，他除了暫時不能下床外，現下是很清醒的狀態，也許再過一段時間便可動身。

許是看出他的疑問，美娣雅率先開口回答：

「我在白色藥水裡面……加了我的血液給你服用，看來沒出差錯。」

……她拿他當實驗品？他們何時互換角色了？賽拉爾差點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

對！幸好他病情沒更加惡化，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呀！

「白色藥水的庫存也不夠了，難不成妳也……」

「看你的筆記學的呀，挺好理解的。既然我的體質特殊，將我的血液予他人服用也許有異曲同工之妙，我就想說試看看。」總比他因『土』而不治好吧。

賽拉爾的筆記確實非常詳細，每種藥水的做法鉅細靡遺的寫在簿子裡，較難以文字呈現的實驗會用圖畫來輔之，重要事項也會特別放大或加上特別符號註記。

他沒力氣責罵美娣雅，倒是心底有小小的訝異，以往，他都將心思放在治療苡蝶身上，沒想到她的血液能拯救人類，甚至在危急時刻拯救瀕臨極限的他。

瞧她拿藤椅加靠墊過來床緣坐下，似乎有甚麼話要說，他不語待她自行提問。

「啊！這是庫存的紫色藥水，要喝嗎？」

她遞出掌中的試管，要他自行服用。

「嗯。」

允諾時，賽拉爾伸手取過藥水，他勉強在美娣雅的幫忙下服用。

將枕頭改倚床頭，賽拉爾還給她飲盡的試管，過程依然沉默不語。

見他如此寡言，美娣雅猶豫到底該不該道出自己的心中疑慮，最後，好奇心作祟下，她頭顱微低，小聲緩緩道：

「……我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

「嗯。妳問吧。在那之前，先給我一杯水。」

此刻，他才把眼神移向她。

聞言，美娣雅立刻起身拿取桌上的玻璃馬克杯，裏頭已有滿溢的開水。在遞給賽拉爾潤喉的同時，她開口問：

「卡雷……到底是甚麼？」

她知道這可能又是寓意深重的詞彙，故不問只會更想了解。

「如我之前所說，卡雷是尼沛得的敵國，我們是水、他們是土，卡雷也是導致尼沛得亡國的元兇。之前我談到埃塞復原的遺跡，便是卡雷所摧毀的其中一座。

「至於殂楉，我猜測他八成是卡雷的遺族吧，不過，卡雷也早已是一方供人觀賞的遺跡了。」

「賽拉爾朝床頂看去，他把剩下半杯的水放在掌心，心中若有所思。

聽聞古代王國的鬥爭，美娣雅不禁為之讚嘆，又感到些許遺憾，同時明白，這攸關第一門問題。沒一會，問題有餘的她，又道：

「那他為何學會用水呢？雖說每個人皆可……」

她不在句子打上句號，擔心講錯甚麼。賽拉爾答道：

「卡雷侵占尼沛得所有國土，也許，有心之人學了『水』吧。但據說沒幾年後，卡雷文化停止擺動，整個國度在一瞬間滅亡，埃塞傳人的旨意就此開始生效，有自覺的傳人們也紛紛行動，聽聞只要擁有傳人資格便可進入尼沛得，亦可攜伴入內，其餘則否。

「這便是，我會說那句話的意思。」

——擁有卡雷之影的人是進不了尼沛得的——

聽完長長的一段話，美娣雅消化一會後，道：

「那殂楉手腕上的紫斑，會給他甚麼惡果？」

「若沒及時處理，他會在短時間內立即斃命，我在玫瑰色藥水內摻雜一些花的毒素，不消多久就能……咳！」

喉嚨發出乾澀的警告，賽拉爾拿起水杯飲盡，一旁的美娣雅連忙在拿來水壺補滿水杯，待他飲入足足一杯的量後，才續道：

「其實，藥水中的毒素用淡藍色藥水便可輕易去除。

「藥水調製完成時，我有先拿妳來做實驗。同時得到新的一項發現：妳身上，留有我的血液，復活妳的血色藥水裡頭，本來就摻有我的血液，我沒想到它竟也能使妳對玫瑰色藥水免疫。這點妳要謹記在心，這樣代表妳體內或許也殘留了埃塞的血液，或者更強大、更珍貴的血液。」

盡管不明白賽拉爾言下之意，美娣雅仍是頷頷首，猜測復活後的身體肯定還藏存許多奧妙。

「對了，我昏迷的這段時間，外頭可有甚麼動靜？」

事實上，這是賽拉爾最關心的，現下的狀況若是再遭遇一番波折，他幾乎毫無勝算。

「是沒甚麼異狀，不過，我在苡蝶離去的地方蒐集到某樣物質。」

她邊說邊拿出褲袋內的迷你空試管及一小袋密封著的奇特物質，奇特物質泛著如星光的光澤，賽拉爾覺得似曾相似。

「蝶塵？」

賽拉爾訝異接過苡蝶的遺物，就近端詳，發現該物與以往所見的蝶塵色澤都不一樣，反倒添了幾許如黑晶般的粒子，且顏色更加深邃。

「妳做的不錯，這也許有用。

「待會把妳加入藥水的血液劑量告訴我，記得，往後不要隨意使用妳的珍貴血液。」

難得得到他的誇讚，可見這蝶塵的重要性，美娣雅見他並未接過苡蝶的隨身迷你試管，便自行收起，打算當作紀念。

「好的。」

接下來，兩人頓時陷入沉默，彼此該問的都問完了，只待誰來換個話題。

半掩的窗戶使微風吹灑室內，難以聽聞的徐徐風聲影響不了一室寧謐，半片花瓣或樹葉亦無驀然闖進半分。

突地，「叩」一聲清脆令兩人回神，發覺是那只桌上空試管的碰到牆壁的聲響，彼此苦笑置之。

賽拉爾看了看在輕撫迷你試管的美娣雅，眸前忽然一亮，他道：

「妳想去看看苡蝶嗎？」

重新陷入哀思的美娣雅猛然回神，以為自己聽錯關鍵字。

「你是說，我還能再看到苡蝶？」

「待晚上，我帶妳去山頂一趟就知道了。」

額外補充：

本次朋友繪圖為角色互換XD
順帶一提，美娣雅很想穿洋裝，但山上穿裙子不便行動，她的衣著都是以褲裝為準唷~
下一話就是第一部最終話了，不知為何有些感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