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偕同最佳泮生
四之一
從進入『地窟』——卡雷地下遺跡的深處後，熟悉的痛楚再次襲來，賽拉爾的另一個人格——克伯孽的叫囂如鬼哭神嚎般迴盪在他心底深處，彷彿封塵已久的野獸終於傾巢而出。
不可能！另一個他早在苡蝶與美娣雅的合作下被灰飛煙滅了才對，他明明清楚看見，也絕不可能忘記那一幕。
果然，勉強摘取沙漠中的鮮花來製作霧色藥水，加上沒有苡蝶的精靈力量輔助，和當時在木屋能慎選原料的條件，這次的藥引存在極大不穩定的風險，甚至引出極似克伯孽慘叫的幻象？可為何痛楚從深入卡雷遺跡後就開始出現？
同時，尼沛得往日風貌如排山倒海般衝擊他的腦海，先是由上而下俯視城鎮的概貌，再拉近觀看聖湖的範疇，最後放大呈現出看似王宮的建築物，恍如在快速欣賞全息影像般，每個畫面驟然即逝，但每處細節、輪廓都清楚印在他的記憶深處中，好像他本屬於這裡，早已十分了解這片環境。
「賽拉爾？」
美娣雅的關心喚回他恍惚的神智，耳邊叫囂聲猛然消止，取而代之的是不斷從後方門外傳來「砰、砰」的撞擊聲。其中一名卡雷人正不停投擲土球，好發洩心中憤怒。
美娣雅注視眼前離奇的景象，在土球被丟入空盪盪的城門之際，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之彈開分碎，彷彿水國邊境有一道透明的防護網。她猛然想起賽拉爾常提及的一句話：
擁有卡雷之影的人是不配進入尼沛得的！
「你是笨蛋嗎？他們已成功進入，少再浪費『泥巴』！」
「慘了，萬一被首領知道沒取得水環，連刺殺行動也失敗的話……早知道就直接在入口埋土雷，管他埃塞的水環！」
門外的卡雷人各說各話，他們約莫數十人且有男有女人，全都只能站在原地乾瞪賽拉爾和美娣雅，一會後，他們帶著複雜的心情各自分散，不再繼續做無謂的追擊。
總算有時間能鬆口氣，賽拉爾調整急促的呼吸，示意美娣雅先遠離入口，然後，他看了走在他們身側的棕馬一眼，道出心中疑問：
「沒有飼主的馬不是輕易能馴服的，妳究竟用了甚麼方法？」他亦從未聽說過、看過水迷蹤一帶有馬出沒，
「想必我們很投緣吧，看看牠多乖。」她笑著逗弄馬兒的前腹部，馬兒蹭了蹭她的臉頰做回應。
「話說回來，你不休息一下嗎？」
方才看他雙腳跪地、抱頭痛嚎，使她差點以為他中了民間謠傳的水迷蹤詛咒。
「我沒事。妳昨天說，卡雷遺跡有甚麼異樣來著？」
「遺跡深處的一扇門後有種古怪的力量，還有苡蝶頻頻發出警訊，要我趕快離開。」
「我的頭痛也是從深入地下遺跡後開始的，妳覺得會是甚麼？」
她搖了搖頭，自己也毫無頭緒，但至少他們如今的處境看似是安全的。
接著，彼此陷入片刻的沉默，美娣雅開始環顧四周的景象，空氣中的水氣十足，卻絲毫不感到悶熱，與凱渥地區的乾燥氣候形成強烈的對比；石砌的民宅區域處處可見被植物無情攀爬的枯井；遠方的迷霧中露出兩座聳立的山巒輪廓，其中間隱約可見矗立著一座雄偉的城堡，它們徹底遮蔽了後方通往水珠群島的蜿蜒峽灣。
她不禁好奇這裡是否真有實淼的蹤跡？她來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完成苡蝶的遺願，當然，這期間必定需要賽拉爾的協助。
「現在要去哪裡？」她問。
「先去聖湖採『水』。」
終於能見到神秘的『水』之源頭，她心中湧起莫名的興奮，可……
「你知道怎麼走？」據她所知，他從未踏入水國領域，僅有從外藉由特殊方式採『水』。
「妳沒看見異象嗎？」
「甚麼異象？」
「剛進入尼沛得時，腦海中浮現尼沛得城市的概廓。就在我想著得先找著聖湖好採『水』時，腦中驀然浮現異象，指引出最快前往聖湖的路線，可……」
他們一直沿著城牆附近的民宅走，隨著話題停頓，藏在民宅與藤蔓後方的聖湖映入眼簾，但迎來的不是喜悅之情。賽拉爾皺起眉頭，顯然對眼前的景象有所遲疑。
「怎麼了？」美娣雅問道。
「……不完全一致。中央並未座落貌似神殿的潔白殿宇，湖床的乾涸程度和汙濁度，與腦海中呈現如鏡般的湖泊大相逕庭！」
呈現在腦海中的湖面安謐如鏡，沒有任何生物棲息的水域清澈到超乎想像，畔上景物一一倒影在湖面上；相反的是，現實中的聖湖水位不到一半，地勢較高的湖床甚至已露出表面，若再放任下去，徹底乾涸恐怕只是時間的問題。
若那幻象真是水神所造，可水神為何沒再明示他下一步？賽拉爾反覆思忖這則問題。
聖湖湖水明顯減少，也讓美娣雅對於百科提及此湖可能超越世界已知最大的湖泊面積一事有所遲疑。縱使已親眼見識到卡雷之影——『土』無法入侵國界，但他們連水神是否存在、尼沛得是否真如百科所說地存在詛咒等，都還無法下定論。
「以前跟師傅學習採『水』是藉由鄰近的城牆邊透過水環取得，但目前的水位恐怕無法靠水環的力量來操控『水』出入國界。」說來他自己也覺得奇怪，他首次也是唯一一次跟師父從外採『水』時，可說是一路暢通無阻，究竟師父是用了甚麼方法越過重重阻礙？而且，他們所行經的路線並無不同。
美娣雅探向賽拉爾所指的離湖面最近的城牆，僅有十公尺之遙，使用過水環的她知道，若湖水滿溢，要從這個距離採『水』確實可行。
當她回頭再次觀看湖景，賽拉爾已放下背包取出空試管來裝湖水，再湊近雙眼仔細端詳，發現水中浮現出大量雜質。
「這『水』尚不能給妳喝，必須先蒸餾過。」
「沒關係，我不累，精神很好。」
她舉起手做出元氣十足的樣子，無意間的動作露出手腕上的水環，賽拉爾頓時瞪大雙眼，問道：
「妳該不會……從昨天下午就戴著水環直到現在吧？」
「嘎！經你這麼一說……確實是！」昨夜他們一直趕路，竟然完全忘記這回事。
「不可能，正常而言妳必定會因為配戴水環的副作用而感到頭暈目眩，甚至昏睡過去。」連他也不例外。
為了證實所說無誤及水環並未損壞，美娣雅隨意操縱起湖水，在湖面上方輕鬆勾起一道湖水。見此，賽拉爾手抵在下巴上做出以往觀看實驗品的表情，可多年自行研究的知識無法告訴他合理的答案，遂只能搖搖頭。
之後，美娣雅接過他遞來的空瓶，在幫忙採『水』時問道：
「那你知道為何卡雷人說：有水環就不能用土雷嗎？」
「不清楚，但從方才卡雷人的話推敲，肯定會造成一定規模的爆炸吧。」
他們邊蹲身採『水』邊聊，期間他的紫眼不停覷向美娣雅白皙的手腕，比起其他瑣事，他更在意為何她能長時間適應水環。
「這可能是一項重大發現。」他喃喃道，接著，他站起身仰天嘆了一口氣，彷彿若有所思，續道：
「走吧，先找個地方安置。之後，或許可以利用這匹馬來載『水』。」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他們已發掘了兩件事：
上者，『水』的唯一源頭——聖湖即將乾涸；下者，經血色藥水重生後的體質可長時間配戴水環，也代表美娣雅的體內還蘊藏著未知的可能性。
再次看向美娣雅的同時，賽拉爾驀然想起第一道神諭：
偕同最佳泮生
這是不是代表，神諭正在應驗？
額外補充：
本次看板娘一樣是飾演美娣雅的我家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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